凌晨兩點。夜闌人靜，萬籟俱寂。張家二樓的書桌前仍亮著燈，映出一人埋首苦讀的背影。九點下班後到現在，張平才終於複習完明天學校的考試，拿出詩華今早給他的生物題本。儘管睡意逐漸壓上他的眼皮，他還是堅持要在今天寫完一半以上的題目。他向來不是失信的人，更不想讓詩華失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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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所幸，他熱愛學習知識，這樣的時光不算難熬。稍微理解該單元的知識後，張平便開始振筆疾書，希望在支撐不住入睡前，多刷一題是一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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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寫著寫著，其中一題吸引他的注意，使他忍不住輕呼出聲：「咦⋯這是學測題嗎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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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下列有關動物排泄的敘述，哪些正確？（應選二項）

　　(A)肺臟排除CO2，與腎臟共同維持血液pH值的穩定

　　(B)過濾作用所產生的濾液不含有構成蛋白質的胺基酸

　　(C)為快速吸收物質，再吸收作用只發生在近曲小管

　　(D)血液中的H+可藉由排泄系統移除，以維持血液的酸鹼度

　　(E)酒精會促進ADH的釋放，進而抑制水的再吸收，導致尿量增加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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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平的疑惑來自於最後一個選項。前面四個選項都能依照基礎生物學的知識判斷。可他無法肯定E選項的真偽。選項的後半段是正確無誤的，但「酒精是否會促進ADH」的釋放，以及「ADH的功能為何」，課本似乎都沒有提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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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『沒關係，』」張平心道：「『那就來查吧。』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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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他先翻開基礎生物有關代謝的章節，果然一無所獲。在他翻找朋友亦文借他的選修生物課本後，他才找到了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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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……ADH的中文名稱為抗利尿激素，會抑制排尿。而酒精會抑制ADH分泌，使得排尿量增加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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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平放下課本，心中翻湧著難以命名的情緒。教育部不是規定說學測的生物科出題範圍只在基礎生物嗎？怎麼考了選修生物的內容呢？即使該題應選兩項，即使前面已經有兩個選項正確，題目也不該這樣混淆學生。因為，除了三類組的人外，能確定這題答案的只有到過補習班的考生吧。那，像他這樣經濟拮据，無力補習的學生，該怎麼辦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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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平看著該年的學測題。後面還有兩三題是摻雜課外知識的考題。他能想像出著當年考生的失措。肯定有人像他一樣，學校老師不認真教書、買不起資料豐富的參考書、更上不了優質的補習班，一切知識都只能仰賴課本。遇到這樣的題目，他們會和他一樣，無所措其手足。考完後，以「課綱沒有編列」的理由向大考中心申訴，希望能送分，卻獲得「可以透過推理得知」等回覆。就這樣，他們與心儀的大學失之交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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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平感覺自己面對一堵看不見的高牆。身旁的人，踩在金錢構築的瞭望台上，能眺望牆另一端的景色。只有他與那些沒財力的考生，以薄薄的課本墊著腳，伸長脖子望眼欲穿，只看見絕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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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義憤填膺只佔據張平一兩秒的思緒，畢竟他一向很能隱忍憤怒。「『氣什麼呢，反正也讀不了大學。』」他潑了自己一把冷水。以後的他，應該會休學在家幫忙吧。等到掙夠錢讓弟弟妹妹都讀完大學後，就繼續協助父母，直到他們退休。然後按照他們的意願，接下這間麵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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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平丟下筆。今天就寫到這兒吧。他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