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模結束後，張平終於能在凌晨一點前安穩地躺進被窩裡，凌晨五點後起床洗漱。儘管他明白這樣愜意的生活只是曇花一現，他仍然珍惜不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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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隔周一的七點整，張平結束麵店裡最後的備料工作，收拾書包往學校前進。今天的太陽格外精神抖擻、金黃圓潤，像張家麵館的招牌麵上打的大蛋黃。地上的陽光也像是生蛋白一樣明亮清透，令人愉悅。他欣賞著淺沿路風景，淺淺地微笑，像是就要融入這幅朝氣蓬勃的清晨速寫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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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路旁的行道樹葉片翠綠，伸展著枝椏迎合陽光的愛撫。看著行道樹，張平突然想起昨晚在預讀選修生物學時，所讀到的內容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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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植物透過保衛細胞的開闔獲得空氣中的二氧化碳，進行光合作用。然而，氣孔開啟也會造成水分的喪失。因此，影響光合作用的元素有光、二氧化碳濃度、水與溫度等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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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陽光會使保衛細胞主動吸收鉀離子，使氣孔開啟，以進行光合作用。而缺水時，氣孔會關閉，減少水分蒸散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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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那如果植物同時照射陽光，卻又缺乏水分，氣孔會開還是關呢？陽光是植物成長所必需的，沒有陽光，植物還能活好一段時間，但卻對植物未來的發展不利。而缺乏水分對植物而言，是生死存亡的要事。即使離層素可以協助植物在乾旱下活一陣子，但也不能長久。課本上沒有寫，他也無從得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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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如果植物非得從陽光和水分二選一，它們會如何選擇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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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平的紛亂思緒在校門口前的岔路口突然消散。眼前是一輛純白的低底盤轎車。儘管張平認不出眼前的豪車是保時捷，他也看得出那輛車價值不斐。不過，最引他注意的不是車，而是從車上下來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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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那人一頭烏黑鬈髮、制服潔白乾淨，正是在車站救下他的少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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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詩華會選擇到這裡下車，並不是湊巧，而是因為她剛好在前個路口發現陷入沉思的張平。詩華相當驚訝，因為少年眼下的黑眼圈淡了許多，也不再拖著腳步行走。然而，那雙略帶愁思的眼睛卻不知道神遊何方。為避免他因分心而捲入車禍一類的憾事，詩華突發奇想，決定下車護送一下這位奇怪的少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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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詩華主動跟張平打了招呼：「早安呀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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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內向的張平哪能招架這女孩熱情的笑臉，禮貌微笑道：「早安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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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詩華自作主張地跟上張平走路的腳步：「我們又見面了，真巧呀。我總是在這裡下車。」她撒謊技術依舊流暢無比：「一起走一程吧。你叫什麼名字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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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我叫張平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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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你好呀，張平。我叫李詩華，叫我詩華就好。不是『小心地面濕滑』的濕滑，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詩華。」詩華的笑容十分得意，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姓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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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東坡的詩？」張平聯想到蘇大學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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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哇，你知道？」詩華十分意外。「大多數人都以為那是俗諺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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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剛好學校發的補充講義裡面有這首詩，」張平講到學問，眼神格外認真：「我欣賞這句詩，所以也把作者記下來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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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詩華詫異萬分：「可是那本講義超厚的欸！你都翻過了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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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平顯得有點不太好意思，靦腆地回答：「就稍微翻一下而已，沒什麼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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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詩華嗔道：「你該不會是什麼大學霸吧？學霸都喜歡裝弱，真討厭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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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才不是，我朋友亦文比我厲害太多了。」張平連忙否認。會有人認識沒多久就說別人「真討厭」嗎？她還真是真直率。不過，與她相處讓張平覺得莫名的自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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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不知不覺間，兩人來到校門口。詩華嘆了口氣，語氣有點惋惜：「再會啦，張平。我得先去操場，待會要上體育課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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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平看著女孩的背影，輕輕搖手，突然停住動作發話：「等等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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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嗯？」詩華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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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那天的事，我還沒跟妳說道謝。」張平一口氣把憋著的話都講出口：「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，請讓我幫忙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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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詩華愣了一下，笑著回答：「你不用介意，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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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不行這樣，太不好意思了。請妳讓我報恩吧。」張平語氣堅決，取代先前溫文的態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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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詩華仔細端詳眼前的少年。她畢竟是讀文學的人，對人心洞察敏銳。張平似乎不喜歡欠人情。這種人要不是自尊心強烈，就是沒有能力還人情，不想麻煩他人。他是前者還是後者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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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一時之間，她無法分析。那還是找個輕鬆的工作給他，讓他還人情債吧。順便，也能讓自己輕鬆一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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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好吧，」詩華從書包裡翻找出一本三公分厚的補習班講義：「那真是太感謝你了。麻煩你週三前幫我寫完第一章，這樣就算還清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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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平瞄一眼標題，看見書的標題：《英才補習班生物必勝講義》。他立刻聯想到班上許多名列前茅的同學都在英才補習，包括好友亦文。他伸出雙手想接，內心的道德觀卻讓他縮回手：「我不能寫這本書。我寫的話，妳就練習不了課堂作業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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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詩華心中一凜。沒想到這人還挺古板的。當然，李大小姐不會讓眼前的大好機會溜走。「『既然如此，只好派出我的金馬演技了。』」詩華心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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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她下巴微揚，露出自信的神情：「我的生物科好的很，這章早就讀爛了。但因為最近剛補習，老師逼我一定寫，有夠煩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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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詩華見張平猶豫不決，於是低下頭，以求懇的眼神看著張平：「請你幫幫我吧。拜託你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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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平有些半信半疑，但也只能信了，捧過講義：「好。那我週三還妳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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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「太好啦。謝謝妳，掰掰！」詩華燦爛一笑，向張平揮揮手，往操場跑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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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張平看著女孩的烏髮在風中飄揚，緊緊捏住手上的講義。很久以後，當他想起這段往事，他才明白，女孩給他不只有講義，還有希望。